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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五章


    杨信方一手拿着一只雪茄,一手拿着马力杰刚刚递给他的支票,先是对着头顶上的灯看了一眼,又放在鼻子上闻了闻后说:“好,很好。”那是一张金额在五百万元人民币的现金支票。
    杨信方指了指边上的沙发说:“坐呀,小马,坐。”
    马力杰坐下之后,发现顺着落地阳台可以远远地看到半壁森林和一片在夜光之下跳动着的湖泊。
    杨信方把手中的现金支票随手往沙发中间的茶几上一放,然后看了看面前这个戴了一副深度近视眼镜,一脸书生气的证券营业部客户服务部经理,问道:“最近的市场上的量好像一直放不上去呀。你估计这种牛皮市的时间还得多长呀?”
    “难说呀,再这样下去,我估计国内至少有相当部分的营业部得关门了?”
    马力杰说话很慢,声音很小。与此同时,他的心里却在和自己说着。我什么时候要是也能站在这样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里,手里拿着一根雪茄烟,也不枉来这个世界上走一遭了。
    “你觉得证监会的新股发行政策最近还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呀?”杨信方长着一个硕大的头,说话中气十足。
    “我想在国有股减持这个核心问题确立之前,新股这块儿如果再出什么本质性变化的政策就有点太过分了吧。”
    杨信方点了点头:“国外很少有这么一个专门让机构和个人进行无风险套利的市场。我当时把这么大的资金从房地产中拿出来专打新股,就觉得这种事情不可能长久地进行下去,果然不出我之所料。”
    马力杰看着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吊灯,发着呆。
    杨信方看着马力杰笑了笑,踱步来到一个放满了各种古玩和字画的书柜前,指着其中一只发着暗绿色的玉牛说道:“你看,这只玉牛,是我去年在嘉德上用三十多个拍回来的。”
    “三十多个?”马力杰有点不解地问道。
    杨信方微笑着:“三十八万五拍下来的。当然,那次我本人没去拍卖现场,代理人举下来的。”
    马力杰伸了伸舌头,三十八万五呵,上个星期和女朋友坐地铁去莘庄看了一套二室一厅,好像就四十万不到一点。女朋友参观完样板房后那种留恋的眼光历历在目呵。
    杨信方小心地把那只玉牛从书柜里取了出来,举起来,对着光看绕着圈看:“和田玉做的。和田玉,知道吗?”
    马力杰摇了摇头。女朋友眼中的那套二室一厅能举起来,对着光线看么?
    “这只牛,咱们上海就这一只,”杨信方眯着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雪茄后笑着说:“可能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么一头和田玉牛。说到这里,我还得感谢咱们政府的新股发行政策呢。小马,我在你们账上还有多少资金呀?”
    “具体数字我记不很准。估计在三千五百万左右。要不明天我去我们财务那里查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再告诉你。”
    杨信方笑着摇了摇头:“小马,你说中国在未来一段时间里,哪一块儿的经济可能会有很大的起动呀?”
    马力杰犹豫了一下,没有做答。他知道最聪明的办法就是让别人比你显得聪明。
    “你说,我买点上海汽车怎么样呀?”
    “上海汽车?不少基金是不是拿着它很多的货呢,而且那些还在里边的人成本可能相当的低。”
    杨信方说:“我的直觉是汽车肯定要起来。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如果我要是国务院主管工业的副总理的话,我一定会在总理办公会上拍胸脯保证说,中国经济今后只要盯住了汽车这一块,未来二十年,我们的GDP增长光是吃准这一块儿就够了。你想想,让汽车进入中国几亿个家庭里,那是什么概念呀,先从沿海发达地区开始,一点点地向中部的、西部的各省发展,那么多的人口,一个河南就是九千多万人口,相当于小半个欧洲了。再搭上一个山东的话,两个省的人口就是近两个亿,整个一个美国也就是两亿多人口。中国现在的消费能力还不行,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中国越来越富之后,光汽车这一项,这个市场之大,难以想象。”
    马力杰分析着:“杨总说的对,不过我觉得,目前国内汽车板块里,大大小小,与汽车相关的上市公司也有不少了,但也还存在一个选择的问题,可能有一天真正在汽车方面有投资价值的股票也就是那么几只。”
    “有道理,”杨信方看着马力杰点了点头,说:“既然新股的发行方式有了这么大的变化,我也得适当地调整一下在证券这一块儿的投资策略了。关键是中国目前还缺少真正意义上的蓝筹,连最好的那些企业也只想着圈钱,不想着分红,长此以往肯定不行。不过,小马,从美国回来之后我才知道,最近银行这边对房地产的放款控制越来越严了,除了上周这种特殊情况之外,”他看了看茶几上的那张支票说:“这几天,银行那边出了不少没有想到的麻烦事,明天我可能得用这笔钱,填喂几张大嘴去。不过,放在你们营业部的几千万,我也是轻易不会动的。证券这一块儿,我是不能轻易退出来的,毕竟有价证券的流动性不是房地产可比的。至于说,进不进二级,什么时候进,进到什么地方去,你先替我想着点。关键是得找到那些盘子比较大,流动性比较好的,对股东的利益比较重视的企业。”
    心中一激动,马力杰站身来说:“杨总,你分析得对,近一段时间来…”
    话没有说完,突然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杨信方摆了摆手,拿起电话来:“喂?”
    马力杰看着杨信方的背影,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感到一种说不出的轻松来。事实上,今天除了给杨信方送现金支票之外,还有一事他想听听杨信方的口气的。前几个月,杨信方一直在国外,也不知搞些什么名堂,但他一直也没有与营业部联系,马力杰曾经几次挂过电话,秘书一直回话说,杨总还在美国呢。由于杨信方在营业部的业务几年来一直是前任总经理张楚夫与自己负责的,所以前些时候,向总经理汇报工作的时候,张楚夫只问他一个问题,杨信方的钱过去进没进过二级市场。他回想着说,进过,519行情时,在网络概念股中,杀过一圈,赚过不少,不过,之后就再也没有进去过。胆子特别大的张楚夫建议,那你先和杨信方联系着,不过,我看着他这么大的资金趴在咱们的户头上,不打成交,光那点利差,还不够他在咱们这儿占的那个大户室的开销呢。
    张总的意思,咱们先帮着他试着在二级市场进一点货?
    张楚夫点点说,现在经纪系统不都讲究什么替客户量身订做式的私人理财吗?你先研究出一个组合来,看准了,先试着建一点仓,他给咱们客户部做过相关的授权委托吧,记住,建一点点的仓,给他赚了点钱之后,再去和他解释,你懂我的意思吧。他当然懂得总经理的意思了。于是在没有得到客户的直接指令之下,马力杰经过充分的研究之后,分别进入了两只盘子适中、业绩比较稳健的次新股里,股票买进不到十天,其中一只突然发力上升,竟有了近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当天收市之后,他兴冲冲地来到总经理的办公室里请功,却见总部负责分管经纪业务的钱总面色凝重地坐在张楚夫的位置上,而张楚夫面有苦色地低着头坐在平时自己向他汇报工作时坐的那张椅子上,而坐在他旁边的许亮却是一脸灿烂、春风得意地样子。
    见他推门进来,张楚夫一脸倦容,声音有些沙哑地小声说,过一会儿你再来吧。
    见状,他赶紧关门出来。
    关于总经理与副总经理之间彼此面和心不和的说法,在营业部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尽管在公开的场合之中,当着总经理张楚夫的面,许亮总是一副溜须拍马的架势,可背着张楚夫,在马力杰这里,许亮就没少说总经理的坏话。张楚夫毛病是很多,霸道武断,但他做事情,非常大方,护着下边,有什么责任自己承担着,大家心里清楚,这个许瘸子才不是个东西呢。他的招全是暗的,劲儿全使在暗处。工作不来实的,下边人干出的活,自己总悄悄地跑到上边一个人邀功请赏。关于他总是喜欢走上层路线,跳过总经理上下的活动,张楚夫非常的愤怒,有几次在会上,不点名地臭骂过这种人,所有在场的人都知道总经理在骂谁,但许瘸子一副开水之下的死猪模样,微笑着,使劲地喝着茶。
    张楚夫不知什么原因,被调走了,说法是缺乏管理能力。公道地讲,这一表面的理由,也说得过去,张楚夫那种一言堂、一根笔的作风,使公司总部制定的各项营业部管理规定形同虚设。可据电脑部经理司马 聪的说法,总经理之所以下台的真正原因,还在于一向以善于打小报告著称的许瘸子,抓住了张楚夫一些财务上的把柄,利用他与钱总的较好的人际关系,在熬了这么长的时间之后,终于把张楚夫给搬走了。
    许瘸子有个习惯,喜欢开会。上边还没有宣布他主持工作,就连着召开一周的营业部管理会议,坐在会议室里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并且已经和办公室的刘经理打了招呼,准备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搬进总经理办公室。就在这时,突然总部又把那个谁也没有听说过的一个什么资产管理部的副总派了下来,更让大家费解的是,这个新来的人头上还挂着一个副总的牌子,只是前边加了个常务两个字,听说别的一家营业部也出现了这种情况。不知总公司走的是哪套棋。
    平时说话又倔又强的电脑部的司马聪发了话:嗨,你们就记住一个真理,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哪个领导也好不到哪去,这不是人品、人格的问题,而是机制、体制的问题所决定的。营业部著名感觉派高手甘梅梅提出一个高论来:看来,药锅换了一个,但是用手剥开药包一看,怎么,药压根没有换么。
    办公室的老刘说:算了吧,小甘,你反正是要出国了,今后再也用不着在这个臭锅里搅了。我听说的是,现在不是流行什么整合概念么,总部传来的消息说,公司领导可能正在考虑合并营业部呢。不定人家是不是来整合我们的,没准咱们营业部被整干净、洗得清爽的那一天,也就是我们大家告别之时。
    没那么悲观吧,马力杰说,关键还是得看新来的领导怎么和咱们的许大人配合了,不过可以想象得出来,现在咱们的瘸子大人心里可能又搓出几团火来了。
    众人皆笑。

    新来的于总,不爱开会,他喜欢单独谈话,把你请到屋子里,就听你一个人说,来了快一个星期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可就在这段时间里,风云突变,股市上的情形说变就变。当时马力杰替杨信方选的两只股票里,原来没有什么动静的那只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趴在那里,每天基本上没有什么换手地不见任何动静,而当时那个曾经赚过近百分之二十的股票,突然开始回头下向,一周多的时间里,竟然跌去了近百分之三十。粗算下来,账面上已经亏去了近五十万了。五十万呀,这可不是个小数呀。把电话打到杨信方那里,听到他的女秘书在那边喂喂地喊,心一慌,把电话又给扔了。这个责任到底谁负呀?那么多的股票到底砍不砍呀?打电话给张楚夫,见是营业部来的电话,他根本不接。只好找到他本人,张楚夫轻轻地说了句,这事儿,你现在再来和我说有什么用处呢。建议你还是当着杨总的面,自己的责任自己担起来。要不,就把这件事情,原原本本地和新来的领导做个交待。
    那张总,你能不能出面帮助我和新来的领导解释一下。
    这个忙,我不能帮。再说了,你以后也别再叫我什么张总了,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妈的明天去哪儿呢。张楚夫一副什么也不想再听的架势。
    马力杰站在那里,呆想了半天,这不是逼着我跳黄埔江吗?别给我逼急了,逼急了,我是什么都干得出来的。想着,也就说了出来。
    张楚夫有些惊讶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说,还是和新来的领导谈一谈吧。
    我怎么和新领导说?
    张楚夫想了想,又说:要不,就先和杨总谈一谈,不过,那个人…..前领导说着突然止住了话头。
    “混蛋!我说混蛋!!”刚才还一脸笑容的杨信方突然面露狰狞,一副恶狼的样子:“你让他马上到我这里来。对,你跟他讲,让他自己拿着枪到我这里来,对,让他自己带一颗子弹来。我倒要看他把枪是指着我的脑门,还是他自己的太阳穴。”说完,他哐地把电话扔在了桌子上。
    刚才还静静地坐在沙发中看着窗外夜色的马力杰,此刻竟也是站起身来。只见杨信方脸色铁青地站在那里。
    “杨总,要不我就先走了?”马力杰怯声地说。
    杨信方似乎看着他,又似乎没有看着他,狠狠地说道:“妈的,跟我来这套。以为我出国这几个月里,他就变成了个人物了?”
    看着杨信方那双阴森森的眼睛,马力杰吓得把肩膀都缩了下来。
    杨信言看着马力杰,突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脸色先是放缓和了一些,接着又挤出一丝笑意:“对不起呀,小马,我刚才有点失态。你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
    “我,我,”马力杰努力地回想了一会儿说:“我的意思是,如果您真的想买那些蓝筹股的话,看看,我能不能做点什么事情,帮你选两只。”
    “当然可以,但只有一点,我需要的是透明,我需要的是诚实。别跟我这儿抖小机灵。”说着说着,杨信方脸上再现出一种烦躁当中的狠毒劲儿来:“永远是那句话,谁也别跟我来这套,以为我出国了,他就当家了。这么大的事情,不向我汇报。要不是规划局的人先和我说了,这个混蛋还要骗我呢。你知道吗,对于那些敢跟我斗心眼,敢于愚弄我智力的人,我会怎么修理他吗?我会让他生不如死!就像过去那几个自以为聪明的人一样。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抖小机灵的人。”
    马力杰看着杨信方此刻残暴的样子,突然觉得,他的这句话竟然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刚才在楼下刚进大门的时候,如果自己一上来就跪在他的面前,请求他原谅自己的错误,而不是后来拿着支票跟着上了楼,又和主人讨论了半天什么蓝筹的话,杨信方会不会就不把自己算做是敢于欺骗他的人了呢?悔呀,自己这些年为杨信方做了多少忠诚的服务呵。今天上午他打来一个电话要一张五百万的现金支票,而营业部规定凡是提取两百万元以上的支票必须提前一天通知,要不是自己求了半天财务部经理,今天晚上是根本不可能把这张支票放到他茶几上的。自己为什么不能一进门就把问题和对方讲呢。自己是不是现在已经成了杨信方所说的那种喜欢玩小聪明、抖小机灵的那一类人呀?就在他发呆的时候,杨信方像是悟出了什么似的,他来到马力杰的身边,用手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对不起,小马。我们公司刚才出了点问题。由于事情太严重,怪我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我发的脾气都不是冲着你来的。你看,我们两个已经合作了这么久了,对了,还有你们营业部的张总,他现在怎么样了?”
    马力杰愣了一下之后说:“啊,他现在已经不在我们营业部任总经理了。公司另有安排。”
    杨信方默默地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如果你见到他的话,请无论如何代我问他好。你知道吗,小马,从我认识你以来,我们之间一直合作得非常得好。你不像有些人那样,嘴上说一套,心里想一套,更可怕的还是做的是另外一套,我清楚,你是从来没有欺骗过我的。”
    “杨总,我向你保证,我从来没有向你,包括营业部其他的客户……”说到这儿,心中的另外一个马力杰狠狠地打自己一记耳光。这可能是你唯一的一个机会了,你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说出来呀!可你没有看到刚才杨信方的那双眼睛吗?它们会变吗?如果,如果真的变了的话,你今天晚上,还能不能走出他的这套别墅呢?
    “你知道吗,小马,世界上最可贵、最美好的就是那种由信任建立起来的关系了。”杨信方亲切地拉着他的胳膊说:“来,来,小马。都是我不好,从现在起,咱们不再谈任何有关业务方面的事情了。你打高尔夫球吗?”
    “我只在练习场比划过,从来没有下过场子。”
    “那好,等我这周把公司里的事情忙过之后,下周我带你去汤臣,好吗?”
    当杨信方的手碰到马力杰的时候,他竟吓得哆嗦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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