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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第七章


    于和平早晨起来时,孩子的外婆已经将早点放在了厨房的小桌子上了。
    “今天孩子还送托儿所吗?”孩子外公轻声地问道。
    “您说呢?”
    “要不,我和她外婆还是把她送过去吧。下午接她的时候,也好跟托儿所的当面解释一下。”
    “那就辛苦你们了。”
    不一会儿,外婆牵着女儿的手走了过来。女儿一下子跳到于和平的怀里:“爸爸,今天下午是你接我,还是奶奶来接我。”
    他亲了一下女儿的脸,回头看着她说:“今天还是外公来接。”
    “外公昨天就来晚了。”
    “外公今天不会晚了。”于和平回头向外公挤了挤眼睛。
    “不,今天我要爸爸来接我。”女儿一下子赖在了他的身上。
    “爸爸忙。你爸爸最近太忙了。”外婆过来把孩子抱了起来:“走吧,我们赶紧去托儿所吧,快让你爸爸吃早饭,一会儿他还要赶去上班呢。”
    看着家里大门关闭之前,趴在外公脖子上向回看的女儿,看着她的那双大大的明亮的眼睛,于和平心中一酸。大人之间都像是在打着哑谜一样地生活着。而之所以采取这种态度,竟完全是为了这个什么事情也不懂的孩子。是她,让生活在她周围的大人们,一个个的表情和说辞都像是在演着戏。没有人愿意伤害她,但最终,那些可恶的成年人,特别是她的爸爸和妈妈已经将最伤害一个孩子的事情做出来了。孩子是无辜的。他知道光是自己周围就有许多的人,婚姻早已死亡了,但为了不伤害孩子,只得互相咬紧牙关过着婚姻植物人式的生活。婚姻为什么那么悲哀啊,人为什么要结婚呢?为了彼此的伤害,还是像一群神经病一样地伤害他们自己的骨肉?上个月,玉洁委托的律师打电话到办公室里来,他竟当着很多同事的面,把电话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这些可恶的律师呵。孩子怎么办?她还什么都不懂呢?!晚上他把电话打到香港,对着话筒喊道:你们女人为什么都那么的物质,你们难道都是为着虚荣心活着的吗?!妻子在电话的那边哭了。那天夜里,他失眠了。记得,当他听到太阳伯伯向守候了一夜的月亮阿姨问候早安时,他心中另外的一个于和平却狠狠的骂着自己:为什么要结婚呢?守不住寂寞的于和平呵,你真没出息!而真实的于和平却一脸被冤枉的表情小声地解释说:当年上大学谈恋爱时,我根本不真正地懂得女人和婚姻。而且,而且,谁也没有想到生活里会躲着这么多防不胜防的变化呀。严厉的于和平看着那个低着头的他,想了一会儿说,也是,那时,我们都太年轻了,不要说你了,现在谁知道世界上有多少灵魂正在痛苦和无奈地向婚姻妥协着,妥协着……为了孩子、为了自己的仕途、为了已经彼此间已经折腾不起的情感,算了,凑和吧。莫道你痛苦,更有痛苦人呵。
    八点五十分。于和平的桑塔那开到了营业部前的停车场里。他没有马上拉开门下车,而是继续坐在车里,向外打量着。中北路营业部地处商业区的边缘,周围有一两个有钱人的社区,但现在越来越多的房地产开发商高举所谓数码社区的旗帜,那些现代居民越来越多地习惯于生活在网上的虚拟社会之中。自然,有很多这类社区的居民,这些人即使在纽约和伦敦开户,也觉得和眼前这个中北路营业部的距离没有多出三分钟或五分钟去。网络已经把越来越多的人类时空给悄悄地重组和彻底地颠覆了。
    中北路营业部的楼下是一片经营得半死不活的商场,上星期听老刘讲,在过去的几年里,承包楼下商场的人至少已经换了两拨儿了。看来,挣扎在苦难边缘的行业不只是证券业呵。营业部占据着这个商业楼的整整二层和三层。那块大大的永宏证券的牌子已经被几年来的风雨给吹得有些斑驳了。就在他拉开车门准备下车的时候,远远地他看到房客服务部的一个小伙子晃着肩膀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表,八点五十三了。按公司条例规定,公司的员工必须在八点半之前到达岗位。可于和平到了这里的第二天自己就迟到了很久。说实在的,尽管他知道营业部与总部的工作性质存在着很大的区别,但他始终有这样一种观念,真正好的管理,是一种责任式的、信任式的、具有一定弹性的目标管理。只要不耽误工作就行,最终还得看业绩。在这种每天交易量都上不了一百个亿的行情之下,就算只开半天营业部,又有什么。如果自己真有决定权的话,完全可以做个民意测验,看看能不能接受那种非现场交易早上九点开市,现场交易从下午一点开始。当然,如果多数员工每天只上半天的班,工资也自动去了一大块儿,这样一来,营业成本是不是也能相应地下去一大块儿呢。可谁也不敢做出这种改革的决定来,尽管谁都知道,很多员工的脑子里总是不断地闪动和跳跃着各种有益于公司管理的好主意。听老刘讲,过去张楚夫在的时候,在营业部的散户大厅与大户室之间,设立了一个出勤打卡机。这在很大程度上,出现了亨利.福特在到上帝那里汇报时,谈到T型车的设计,他流出了忏悔的眼泪,自此人类出现冰冷的机器开始管理起人的可怕制度。打卡机在一定程度上规范了员工的作息制度,但很快地就被有些机智的员工钻了空子。就是刚才那位摇晃着肩膀走路的年轻人有一次贿赂了营业部的保安,那个保安在相当长的一个时间里,替他打卡。小伙子人缘好,干活也出力,从没有耽误过事,可谁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件本来谁都不想捅破的纸,却被副总经理许亮给借用了一下。当他知道这个小伙子和老总张楚夫之间有点什么特别的关系后,竟悄悄地把这个问题用匿名信的方式直接地捅到了总公司的经纪部门那里。于是,在一次经纪工作会议上,谈到有关纪律情况时,领导拿中北路保安帮助打卡的事情为例,明点暗批了一通。搞得张楚夫很没面子,回来之后,保安当场开掉,年轻的职工给了一个处分。关键还是得让人自觉地劳动。共识和自觉,是两个做好管理工作的极为重要的因素。
    他拉开门,走出车来。一个穿了件棕色制服,头戴一顶同样颜色的小年轻,手里拿着一叠交通发票走了过来:“请交费。”于和平不解地看着小伙子。
    “你是刚来的吧?”小伙子笑着问道。
    于和平点点头。
    “你是到这个营业部的吧?”小伙子用嘴向营业部门口努了努。
    于和平开始微笑了。
    “这是收费停车场。一小时两元。”
    于和平说:“如果我坚持不交呢?”
    “那好办,那我就坚持不让你在这里停车。”小伙子微笑着说。
    就在这时,一个年纪大一点的穿着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唉呀,这不是于总么。”接着他又转过脸去斥责着小伙子说:“人家是咱们营业部的一把手。没有人家营业部我们到哪儿吃饭去呀。”
    小伙子开始一脸惭愧地看着自己脚下的地面。
    “没有关系,他不认识我,我也是刚来么。”说到这儿,于和平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儿,这个上了年纪的人,我也不认识,可他怎么却像跟我很熟似的,还知道我是什么一把手。都说人世之间最复杂的不是计算机程序,而是人类之间的关系,有道理呵。想到这儿,他侧过头看了看那辆停在自己左前方的灰色捷达车,心里涌出一股复杂的感觉。
    那是一辆原来营业部配给张楚夫的车子。按公司规定,只有营业部的老总才有资格配一辆车,听说许亮为了能够开上这辆车,用老刘的话讲,很长时间里,看着这个车,眼睛都是绿的,看着那个从车子里出来的张楚夫眼睛里总是冒着一种青光。张楚夫待分配之后、自己没有来之前,许亮开始唐而皇之开起了这辆车来。而且每次把车开到这个停车场时,不管有人没人总是摁几下喇叭,不知道是为了过去的而出一口气呢,还是为了现在的得意。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总公司竟在自己头上扣了一顶常务副总的帽子后给扔到这里来了。于是,他很快地发现那个许亮再看自己的时候,尽管总是一副笑脸相迎的样子,但还是能在他的眼睛深处找到一片发着青绿色的光来。想不到呵,当年自己和这个许亮分别在两个系统时,有时在总部大楼里碰到一起时,许亮总是一脸灿烂地远远地问好致意。在以往的印象中,这个走路一瘸一拐的朋友,是个非常善良、安详而有礼貌的同事。
    听老刘讲,有一天,许亮突然把捷达的车钥匙扔在他的桌子上说,我的那辆本田让朋友修好还回来了,这辆车,我暂时不用了。老刘说,有人会一边哭,一边开着玩笑说话的,他一直不信,但自此他开始相信了。
    于和平觉得内心很沉重。他慢慢地顺着楼梯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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